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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少朋友在BBS内争相发表抗日爱国言论,其中几位在慷慨陈词的时候,说到了日本人的姓氏问题,并表示了很大的蔑视。比方就有人问与自己意见不同的人:“你是不是一条日本狗,是不是姓犬养,叫龟孙什么的?” 老实说,我觉得这和网上流行的那个故事,把日本人比做武大郎传人一样,其实很无趣:武大除了生得矮小些长得困难些,似乎没有什么可指责的理由,如果单从这个角度去骂人,就等于小混混拿残疾人开玩笑一样,实在是有愧于心的;要是说到日本姓氏,如果不明白一些背景和人家以此为姓的理由,就去乱骂一通,也一样会骂错;考虑日本人受中国文化影响很深,骂得不好,就会骂到自己。今天没事,就来随口说说狗儿和乌龟的故事。 人类大约在八千年前第一次驯化了某种动物,并以此为自己的伙伴,从此不再是自然的孤儿:这种动物就是狗。几千年来,狗们一路陪伴人类,对人类实在是有大功的,世世代代义犬忠狗无法胜数。就说二战以来吧,苏德战争时,苏军用军犬作敢死队突袭德军,群群军犬身负炸药冲锋陷阵前赴后继尸骨无存,以致战后苏联人要为它们树纪念碑;阿尔卑斯山区也有救生犬,一辈子在雪山上救援过近千余名遇难的登山者、滑雪者,当它最后以身殉职时,当地人感激地要为它塑像且授予其荣誉市民呢。非但如此,从古到今很多人也乐意拿狗自比。古埃及人的大神就有狗头人身的,且地位相当崇高;而中国少数民族苗族的创世传说中,人类始祖盘觚(GU)正是一只狗---日本有一种说法是日本人与苗人有亲缘关系,经常有考察团和自费旅游者去寻根的。 第奥根尼斯,是古希腊有数的哲学大师,喜欢象狗一样生活---他自己就住在一只木桶里面,他那一学派被称为“犬儒学派”,以生活简朴,行止奇特著称。第奥根尼是个特立独行的大丈夫,亚历山大大帝(曾因为了解到以自己一人之力,终无法征服广大世界而痛哭的那位传奇君主)传他去觐见,他会反过来要求亚历山大来见他;当亚历山大真的来到时,他却不理会。亚历山大问能为他做点什么,他的回答是,“让开些,不要阻挡了我的阳光”。亚历山大后来说:“如果我不做亚历山大,就一定会做第奥根尼斯。”可见做狗的乐趣也是令人神往的呢。延及近世,著<天演论>的赫胥黎就说自己愿意做“达尔文的斗犬”;这倒和齐白石愿为“青藤<徐文长>门下走狗”有异曲同功之妙。 中西谚语典故里对狗说法是好坏参半。具体而言,中国百姓对狗的评价要低些,只有一句“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说得比较客气,其他的不外“蜀犬吠日”“桀犬吠尧”“狗改不了吃屎”之类---顺便说一句,这只能怪人对狗不好好照顾,是怪不到狗身上的。西方对狗评价明显要看高一些,把狗当做家庭一员也不为奇。有句谚语说,“每条狗都有它的好日子”,就是“瓦片也有翻身时”的意思;“无论大狗小狗,都应该有自己的吠声”、“在互联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更是大家都知道的啦。记得有文学作品“狗年月”,“狗,你想永生吗?”等等,其实都是以狗来自况;王朔他们搞的“狗眼看世界”也不外如此,并不因此有失什么身份。 说到犬养这个姓,让我想起日本民间传说中著名的“南总里见八犬传”的故事。这个故事说,战争年代一个父女相依为命的家庭,父亲被征去当兵,一去多年没有消息。女儿思念父亲,就和家里的老狗述说心事,并戏着许愿如果狗儿把父亲领回来,自己就愿意以身相许。老狗听说后就跑出门去,数月后真的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找回了父亲,带他回到家里。但是父亲听说这个许诺后勃然大怒,要把老狗杀死。狗儿就把女孩驮走,载到某处山洞里结为夫妇,并生了八个儿子。女孩后来思念父亲要求回家,老狗就驮她回去,终于被杀。这八个儿子后来还为南总家复仇的大计相继献身,立下殊勋。---这马上让人想起中国神话中的蚕女故事;只是更加曲折宛转罢了。从这个故事看,犬养这个姓其实有忠义的意味在里面,只从字面理解可能太浅薄吧。 至于说到乌龟,那也有不少话题可说。先说说一些家门外边的故事。希腊神话里的小偷、信使、交易、恶作剧以及音乐之神赫尔墨斯,生下来不久就杀了一只海龟,并做出了第一把小提琴,还逼他老哥阿波罗拿他的竖琴去换,可见乌龟曾经还是很风雅很时尚的哩;在“名人传”又有记载,当时有个家伙,享有一种最怪诞的死法:一只老鹰从海边捉起只乌龟,在要吃的时候无从下口,就在崖边找石头,好从空中丢下来砸--很不幸的是,这家伙正在海边行走,恰好又是个目标显著的秃头,而老鹰的眼神之好您又是知道的,呵呵呵呵。这是我知道的关于乌龟最有意思的轶事啦。西人还有谚语“一只海龟的全部思想还是一只海龟”,说的是少见多怪的家伙,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恶意。不过海龟在中国还有玳瑁这样的雅名儿,与鲁迅同时代的钱玄同在办报时,南海就捞出了玳瑁,大家都纷纷发新闻,只有他一家报纸说捞出了乌龟。钱氏是个有名的吝啬鬼,发个电报都不肯多写几个字,结果发了个十个字的电报:“人皆玳瑁,我独乌龟,何也?”闹出个大笑话。 在古希腊大致同一时期,中国道家的庄子在拒绝人家游说去当楚王臣仆时就说,你看那只大泽里的乌龟,它是愿意死在那里留下空壳做卜筮的灵器呢,还是愿意逍遥过活太平度日曳尾乎涂中?那个来人傻乎乎地就说它自然愿意活下来呵---庄子引人上套成功,就说我也愿意做个乌龟,曳尾乎涂中呵!结果立马塞住人家的嘴。曹操的名篇“龟虽寿”,写神龟的时候也是和腾蛇并举,并带些敬意---中国人一向以松、龟、鹤为长寿的吉兆,诗与画中向来就不少见。官家佩带的饰物也有小铜龟。更有人以龟为名,比如唐人就有陆元龟,李龟年等。“江南逢李龟年”是以前中学课本里选过的杜甫名诗,李龟年是宫廷有名的乐师---和老杜还很有交情。“歧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乱离之后,见面几欲唏嘘,除了风景,又能说些什么呢? 然而唐朝以后,中国人对乌龟就微词渐多了,主要原因是中国人的观察力日渐转移到人体肚脐以下三寸,眼界低下,形容当然猥琐,格局已经顿失,精气不再勃发,研究自然也是马虎了事,还每每喜欢血口喷人并自以为专家:妄说乌龟之雄不能干那个道道,就筑了洞引蛇来合住(龟蛇同穴),且纵雌龟与蛇相通---这样下去,乌龟的绿帽儿,自然就戴得牢牢的,乌龟渐由善祝善祷的好词儿,变成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骂人的技艺上,还少有的开放创新,从北地少数民族那儿积极引进了王八一词,并又和乌龟拴在一处---乌龟何辜哉,遭此厚诬!乌龟失势后,中国人的气数也就一日不如一日。民初人蔡东藩(著历代通俗演义)笑话唐人宫闱秽乱不修,说唐人一语可以名之“唐乌龟”---我却觉得他眼光实在不够远大,气度实在不够恢弘;起码看东西的眼光很低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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