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summer

群早归的麻雀在我窗前的梧桐树上做窝，整整一个春天 向我倾诉着住家的安适。月影西斜、残阳裹岸总也不肯停口，像群栝躁的小妇人，毫无愧疚地扰了我的清梦。 　　我便也只能于混沌中起身，移一方竹塌，临着窗子分享它们的欢娱，倒让听多了人声浪喝的耳朵清净了许多。一日、两日，它们也似乎对我这个看官颇多兴趣，便将戏台移到了我的窗棂。唱念做打竟比镁光灯下的矫柔造作强出千倍。替身是不要的，假唱也便免了。柔柔地一掠羽毛便可扶摇直上，于稍远回眸，轻盈盈的一段唱腔便悠然抖落。听久了这样的轻灵倒让人于白日喧闹中甚感耳目的饥渴，便也入了他们的风俗，做了个寒夜临窗人，沉溺于旁人的欢娱中，只恨自己没有那一双乘风的翅膀。每每曲终人散时起身叹息。它们竟也似乎听懂了我的哀愁，停在我的窗口直到我辗转着睡去方才离开，这般尽心尽职的朋友世间若有，也应是凤毛麟角吧！ 　　北方的天气却是日复一日地诡秘起来，狂风突作的夜晚，他们便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旧巢里依偎着。年少的雀儿躺在母雀的羽翼下，树枝摆动时惊惧的把头埋进母亲的羽毛里。老雀儿也定要啾啾地安慰一番，整整一巢的温暖。却苦了我，只能将头埋进旧书堆里任世俗的心牵扯于名利的纠葛，听那人人倦怠的陈词滥调。 　　倒春寒却也在人毫无设防时突兀而至夹了冬天的尾巴梗在春天的咽喉里，让人莫名地恐慌，只能仓促地向柜底摸索那丢在季节里的旧衣。我却担心着我的雀儿，梧桐树上它们简陋的旧巢可还盛得下疾风梭雨的浸袭。硬生生的爬上树却是不敢的，这矜持的鸟儿定是不会原谅我的冒昧。于是只能在每夜临窗时分于寒冷中开一扇窗，恭候它们的到来。这样的反复几日，鸟儿没来我却已是喷嚏连天。妈妈见我这样便常常向爸爸埋怨我的异想天开，却总在我嚷嚷头疼时在夜里起身为我递水喂药。窗子依然开着，一个人的守侯便成了两个人，深夜里为我添衣加被的妈妈也加入了其中。 　　没想到的是那雀儿果真来了，起初是一只老雀，在窗外啾啾地鸣叫算是打过招呼了。精致的脚在白瓷的窗台上跺了两步，伸伸翅便落到了我的书桌上，仔细地勘测一番后才放心地向窗外呼唤。应着那声儿竟飞来了五六只，一一在窗外站定，看那老雀儿安闲地在书桌上跺步才安心地轻轻一跃全都落在我的书桌上。 　　一旁的妈妈却忧愁着不知如何招待这群稀客，来来回回既是添食又是加水，就连美梦中的爸爸也加入了其中，等雀儿吃饱了在书桌上散步时屋子才又恢复往日的光景。不同的是那些寂夜陪我入睡的小家伙今夜却安然地在我的屋子里行吟歌唱。只是它们似乎对我桌上的那本《恺撒大帝》十分不满，一起围上去啄那封套上的戎装武士。真是群可爱的鸟儿，竟连它们也懂的和平的可贵。 　　等我抬头时图画已经千疮百孔，它们却似乎还不满意，用怨艾的目光看我。我便连忙起身于枕边拿起一本《诗词集》，放在一旁看它们喜孜孜地用娇巧的小嘴合力翻书，过了一会儿，他们竟雀跃着飞起来停在我的肩上招呼我和它们一起阅读，等我凑过去才发现那诗上竟有自己的名字，一只小雀儿似乎看出我的惊奇将小嘴在诗上叨叨地念——谁家新燕啄春泥。 　　等我摇摇头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它竟也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跳到一边和它的同伴看那百鸟图。 　　我知道这贵客定是不会久留的，果然等我第二日起身时，它们便已经在那枝上婉转歌唱，这般娇巧可爱，让人不忍离开。 　　前世我定也是他们中的一只，在那寂夜的窗边娓娓而唱，只是不知道谁是那临窗而坐的旧人，在每个寒风突至的夜晚敞开窗邀我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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