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ljxh 发表于 2005-4-22 20:18

桃桃 ----- 一条母狗的真实故事

我已经很久没有桃桃的消息了。 我也不知道她最后的下场怎么样。 不过我想,作为一条狗,她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p>桃桃是一条母狗,一条很乖巧、胆小、羞涩,甚至是带有一点腼腆的母狗。作为一条母狗,我想她应该是很优秀的;但作为城市里的一只宠物,她却有着先天的不足——血统——桃桃只是一条很平常的尖嘴短黄毛的狗——俗称柴禾狗或农村狗。 是的,桃桃本应该不属于这个城市,但谁让她是一条狗呢?——她被主人卖了,在她刚断奶的时候。价钱不贵,要价120,成交价80。80元,一个生命,一点也不贵。 </p><p>于是桃桃换了个主人,一个退了休的女人。 应该承认,这个女人对桃桃很好,因为她的丈夫和女儿白天都上班,家里只剩她一个人,所以桃桃给她带来了不少欢乐,减少了不少寂寞。 </p><p>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这话用在狗身上一样恰当。——桃桃越长越漂亮了,浑身的毛黄得发亮,像黄色的缎子;眼睛也很有神,尤其是在她望着主人时;她的身上充满了活力,只要屋里有什么响动,她总是第一个竖起耳朵。 桃桃每天早晚出去两次,每次三十分钟。 桃桃不挑食,主人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桃桃很爱干净,每次出门回来都要先把爪子弄干净,然后才大胆地在屋里走动。 桃桃不在屋里拉屎撒尿,从来都是在早晚出去的时候解决。 桃桃很少叫,即便是来了生人,也只是象征性的叫几声,然后如果看主人和来者的关系很好,就马上冲人家摇尾巴道歉。 桃桃的记忆力很好,只要你来过一次,再来时桃桃肯定认得,不但不叫,还会给你叼拖鞋。 桃桃很听话,主人说作个揖,她就会作个揖,主人说打个滚儿,她就会打个滚儿。 …… 总之,种种迹象表明,桃桃是一条好狗。由此也可以推断,主人很喜欢她,她也会幸福的在主人家永远生活下去。 </p><p>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就像“好人有好报”只是一句祝愿安慰性的话一样,现实中有好报的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人,“好狗也并非会有好的下场”,可见马克思所说“事物总是处在不断的变化发展之中”是很有道理的。谁叫她是一条狗呢?狗就得认命!什么是狗的命?当然是人!人就是狗的命。也许人决定不了人自己的命运,但他却绝对有能力去主宰别的事物的命运,比如狗的、猪的、牛的、羊的;比如树的、山的、水的、风的;比如煤的、油的、海的、臭氧层的…… 有些扯远了,书归正传。 好像小说、电影电视剧中所有人物命运的转折都是一念之差,我这个真实的故事也是如此。请原谅,我又把狗比作了人,想必已经有很多人类朋友要把我开除人籍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谢谢了。 又扯远了,再归正传。 </p><p>一切都是从那个早晨开始的。 </p><p>主人领桃桃出门,遇见了一个也是遛狗的人。他们是由于遛狗认识的,所以他们称呼他们的关系是“狗友”。 狗友问:“你们家的狗是公的还是母的?” 主人答:“母的。” “这小母狗多大了?” “快一岁了。” “快一岁了?!那就快能配了!” “配她干嘛?我养那么多有什么用?” “我的老姐姐,脑袋怎么那么死性呢?谁让你养了?卖呀!一只小狗崽儿怎么也能卖50、60的吧?” “50、60?我买它的时候花了80呢!” “80,那你有点买贵了。” “买贵了?他还管我要120呢!” </p><p>主人回家的一路上一只在计算着80与50的巨大差价,后来又加上了几个月来桃桃的伙食费和人工费,得出的结论是:“这狗买赔了!”既然赔了,就得想法子赚回来,于是狗友的话开始打动她了。 不幸的是,她没有把这笔帐算在卖桃桃的农村人身上,而是算在了桃桃身上。 更不幸的是,她忘记计算了桃桃给她带来了多少安慰,多少快乐,给她们家带来了多少笑声,多少乐趣。是的,她忘记了,忘记了是谁在她跟邻居高声说一句话时就冲着人家大叫,气得人家哭笑不得地说“你们家狗真能狗仗人势”;忘记了是谁在她看电视剧动情时给她叼来手巾,然后在地上作揖打滚儿逗她开心;忘记了是谁每天白天陪她度过本来她会十分难捱的时间……是的,这些她都忘记了。也许她会说这一切都是无价的。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无价就意味着没有价格,就是0! 最不幸的是,桃桃对此一无所知。狗就是狗,狗脑就是比不上人脑发达。 桃桃当时11个月大。 </p><p>于是主人像旧社会的孩子盼过年一样盼着桃桃的第一次月经,几次在睡梦中都梦见了那令人振奋的红旗的颜色。是的,她太渴望收回投资了,80元的投资。 “嘿嘿,小本生意。”她说。 </p><p>终于桃桃在14个月大的某一天下身出现了红色的液体,那液体令人高兴、令人陶醉、令人振奋!谁叫国人对红这个颜色如此的敏感呢? </p><p>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通过电话线传到了狗友的耳朵里,其间浪费了些许时间,是因为狗友的电话占线。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的占线音,主人真想立即出门去买一套无线电发报装置。 现在想来,主人当时的心态正是人类历史上母系氏族社会产生的原因。 </p><p>第二天早上,狗友摸了摸桃桃的下身,然后对主人说: “真的可以配了。不过她刚长成,得多来几次。” “行啊。那和谁配呢?” “就和我们家狗吧。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主人这才注意那只狗——体型比桃桃健壮得多,属于标准的猛犬,但一看便知也不是纯种狗。这狗平时就总欺负桃桃,有几次差一点把桃桃咬伤。 “他们俩行吗?平时就总打仗。” “我操!你以为是搞对象呢?还得‘两情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他的感叹词和后面的几句诗搭配起来听上去怪怪的。 “可倒也是。那我得出多少钱?我听人说配种都得给钱。” “咱俩都这么熟了,什么钱不钱的?你就给我们家壮壮买二斤排骨吧!然后小狗生出来得让我先挑一个!你可知道,这玩意可是力气活儿。”说完这句话,狗友邪恶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个我懂。”主人也颇有同感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p><p>于是这个计划就这样制定了:从后天开始,每隔一天配一次,连配三次。 “对了,那配不上咋办?” “我赔你二斤排骨!”狗友掷地有声。 “放心吧!我们家狗可是老手了!”狗友又邪恶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主人看了看那条已不知搞了多少条母狗的健壮公狗,也颇有同感的笑了笑。 那条狗正在冲着桃桃伸着舌头,流着哈拉子。 </p><p>终于到了这一天。 主人早早的起了床,领桃桃去外面转了一大圈,为的是让桃桃排泄干净。 上午十点,狗友和他的狗按响了主人家的门铃。 桃桃没有想到这条讨厌的狗会出现在属于自己的领地,于是冲着它大叫。 “叫什么呀?一会儿就成两口子了!”主人拍了拍桃桃的头。 桃桃的叫声停止了,但还是从喉咙里传出低沉的吼声。 </p><p>狗友进了屋。 “怎么配呀?”主人开门见山。 “瞅把你急的,像是和你配是的!”狗友笑着说,“别着急。狗这玩意,让他们呆在一起就行,我们家狗可是老手了。” 桃桃和那只公狗被关到了阳台上。 </p><p>不一会儿便从阳台上传来了狗撕打的声音。 “没事吧?别把你们家狗伤到。”主人说。 “没事!我们家狗这么壮,连个小母狗都制不服?” “我去看看。”主人说。 </p><p>主人来到了阳台门口,看见公狗已经骑到了桃桃的身上,而桃桃则在一边叫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反抗一边望着阳台的玻璃。她在等主人来救她。 当她看到出现在玻璃后面的主人面无表情的脸时,她有些明白了。于是他不再叫也不再反抗,默默的承受着。因为她是一条好狗,一条听话的好狗。 阳台的地上有一滩暗红色的血。 </p><p>事情完毕后,狗友和他的狗满意的走了,主人也高兴得一边擦着阳台上的血迹一边哼着跑了调的歌“就这样被你征服……” 桃桃躺在阳台的角落里,在她周围,是几个旧纸箱和几大撮黄色的短毛。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不时用舌头舔一舔下身的血迹。在主人望向她时,她仍然费力的摇了要几下尾巴。 </p><p>这样的经历持续了三次。 后两次桃桃都没有叫,也没有反抗。她好像知道了这都是安排好的,这都是她的命。 </p><p>狗友没有吹牛。桃桃的肚子真的大了。 </p><p>桃桃的行动变得越来越笨拙,上下楼不再像以往那样迅速,过马路时也比从前更加小心翼翼,就是走路都比从前慢多了。 可主人的心情却变得出奇的好,走路也比从前快了。见到主人的人都说她好像年轻了许多。但桃桃能做的,只是拖着笨重的身子快跑几步,以使自己不至于被主人落得太远,她还是尽力的跟在主人的身后,保护着主人。而这,是狗的职责。 主人开始给桃桃加营养了,隔一两天就买来骨头给桃桃吃,她是怕桃桃生产的时候没有力气,也怕桃桃的孩子缺营养。 狗友还是每天在上与主人碰面,摸摸桃桃的肚子,关照主人几句。 主人的亲戚朋友们听说桃桃怀了孩子,都想要一只,可主人告诉他们,已经早有人预订了,等下一窝吧。 好像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桃桃的肚子上。 </p><p>狗友的本事很大,他算的预产期很准。 但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出现,那就是桃桃并未因为是第一次生产而遇到什么困难——也许是动物的本能吧,也许是母亲的天性吧——四个小生命顺利的出现在桃桃的周围。 桃桃已经很累了,身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但还是艰难的转过头来,把小狗和自己身上的黏液舔干净。因为桃桃是一只爱干净的狗。 </p><p>动物就是动物,小狗刚生下来还没有睁开眼就懂得拱到桃桃的乳房下吸吮乳汁。而桃桃,则睁着眼睛安静的、不知算不算享受的躺在主人早已给小狗准备好的铺着棉垫子的窝里。 </p><p>按照狗友所说,小狗们准时的能睁眼,能站稳,能四处活动。 而桃桃也就更累了。她总是把爬出窝的小狗衔回来,然后在去衔另外一个,直到她和小狗都累得没有力气往外爬。 桃桃的奶水很充足,小狗们也就个个吃得滚瓜溜圆,惹人喜爱。主人常说:“奶水好?还不是我喂的好吗?” 但桃桃却除了主人以外,谁都不让碰小狗一下,即使是接近她的窝,她也会从喉咙里发出动物特有的警告。 每次主人抱出小狗向客人们炫耀,桃桃都目不转睛的在一旁守着,生怕自己的孩子由于自己的大意丢了。 桃桃每天出门的时间比原来少多了,每次都是排完了便后便急匆匆的往家跑。 主人于是开始经常对别人说,桃桃有些神经质了。 </p><p>眼看着小狗们一个个无病无灾、健健康康的长大,主人开始盘算着把小狗兑换成货币的事了。 主人问狗友:“桃桃看孩子看得那么紧,怎么往出抱啊?” 狗友说:“你真笨,怎么还不如一只狗聪明?听我的。” 而桃桃也没有意识到她和她的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狗怎么会有意识呢?马克思说:只有人才会有意识。 </p><p>桃桃失去的第一个孩子当然是被狗友抱走了。而狗友也只是倒了一下手又卖给了别人。 那是发生在主人去遛狗的时候。 主人让狗友在外面等着,等她们出了门,狗友就上楼敲门,抱走了那知他早已挑好的小狗。虽然前后只有5、6分钟,但这已足够了,足够使一个小生命离开他的母亲。 </p><p>桃桃回来后发现孩子丢了一个,便里里外外的寻找。她反复的用鼻子嗅遍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她嗅床下的纸箱,她嗅厨房的下水道口,她嗅阳台的杂物堆,她嗅平时孩子们可能去到的每一个地方。最后她终于发现:孩子真的丢了。 桃桃一下子老了许多。 她会突然在夜里醒来,只是为了看看孩子们还在不在自己的身边。 她看孩子看得更紧了,有时甚至不让孩子离开窝一步。 她外出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有时会突然往家里跑,挠门进屋,看看孩子们是不是还在安静的睡觉。 虽然桃桃变了很多,但还是很能吃,因为她还要给剩下的三个孩子喂奶;她也仍然允许主人抱她的孩子,因为她是一只狗,一只对主人忠诚的狗。 </p><p>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星期里,尽管桃桃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但仍然阻止不了孩子接二连三丢失的现象。是的,正如狗友所说,狗怎么能有人聪明呢?狗脑怎么能和人脑抗衡呢?狗的心怎么能比的上人的心呢? </p><p>桃桃的后三个孩子为主人赚了80+80+60元钱。 </p><p>在最后一个孩子丢失的当天晚上,桃桃病了。 她不爱吃也不爱动,只是守着她的窝,她的家,守着孩子们最后躺过的那一块棉垫,她贪婪的嗅着棉垫上遗留的越来越少的孩子们的气味。 她只是在实在憋不住时才会出门去方便,然后马上回来继续守着这个空空如也的家。她在等待,等待这也许只是走丢的孩子们一个个回到她的怀抱,等待着他们向她的身上拱,等待着他们你争我抢的找乳头吃奶,等待着孩子们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嬉戏玩耍,等待着她自己把闹得难解难分的孩子们分开…… 就在这无穷无尽的等待中,桃桃开始便血了。她开始拉一滩滩红色的大便。 紧接着桃桃的尿里也出现了红色。 桃桃已经不怎么出门了,她没有力气。每天都睡在自己的粪便和尿液中,弄的身上的毛也红兮兮的。 可着红色并不像当初的红色一样给主人带来兴奋,主人开始讨厌桃桃了,开始骂桃桃了,开始在桃桃又把屎或尿拉在屋里时打桃桃了。 “你这条死狗!早知道你他妈这么祸害人我他妈当初就不应该养你!现在还得他妈天天跟你屁股后面到处擦!你他妈别指望我领你看病,80块钱一条破狗,你他妈配吗?要死痛快死!” 桃桃只是在角落里发呆,她连害怕得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p><p>后来,狗友把桃桃领走了,说是要送到农村的一个亲戚家去。 而主人则另外又买了一条小母狗。 </p><p>在狗友家,桃桃闻到了一股久违的无比熟悉的印在她骨子里的气味,她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冲着狗友狂吠,狗友用棒子打她,狗友的狗也咬她。可桃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咬伤了狗友的手和那只狗的耳朵,自己也拖着一条不知是被打折还是被咬折的腿,跳窗跑了。 </p><p>再后来,我就没有了关于桃桃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她最后的下场怎么样。 但是我想,作为一条狗,她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p><p>如果这是一部小说,我会在结尾部分加上种种关于桃桃后来的事的种种道听途说,比如“有人在什么什么地方又看见了一条狗,长得很像桃桃”,但既然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既然这是一个时时刻刻在我们身边发生的真实的故事,我就无法再加上种种假设。因为在现实中,没有人会关注一条狗。 没有人。 我呢? 我是什么? </p><p>对狗来说,这个故事应该是一部悲剧,因为鲁迅说: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但对人来说,这个故事应该是一部喜剧,因为鲁迅说:喜剧就是把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 </p><p>也许你看完了这个故事会对桃桃的主人恨之入骨,但是别忘了,在某些东西面前,生命的力量是微不足惜的。换成了你,你会如何?反正我没准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p>

许仙 发表于 2005-11-30 21:58

沃漏涀涀 发表于 2009-1-1 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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