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by 覺非
這是一個鬼故事，一個鬼……的故事…… <p>〥 </p><p>不過入秋，風卻颳地很是囂狂了。 </p><p>微冷，他驚醒，身邊的人還睡地香沉，他越過那人下了床，輕手輕腳地往昨晚忘了關上的那扇窗走去。 </p><p>窗外是一大片的竹林，紫竹、苦竹、笻竹、孟宗竹、山白竹、湘妃竹…… </p><p>他已經忘了當初因為愛竹而選擇暫居此地的那種心情，現在他只覺得，如刃的寒風劈過竹葉的那種嘶瑟聲，如鬼……陰側側地在笑著…… </p><p>砰，他狠狠地關上窗門。 </p><p>床上的男子被驚醒，朦朧的睡意、有所求的溫柔，男子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p><p>房外，鬼笑仍是持續著，只是隔著一扇窗而聽不見聽不清罷了。 </p><p>即使剷平了那片竹林也擺脫不了鬼笑的夢魘，真正的鬼不在別處，就在他的身邊。 </p><p>〥 </p><p>他睡不著，男子便擁著他坐在床沿。 </p><p>男子握住他的右手，可以感覺到在兩人掌心間那潤涼的觸感，不消多想他便知道那是一枚蟬形白玉。 </p><p>一切都錯在他不該買下這枚蟬玉。 </p><p>當然，懊悔是在身邊的男子，也就是寄身於玉中的鬼出現之後的事了。 </p><p>〥 </p><p>那天，在擾嚷的市集裡，他心不在焉地走著，也沒有刻意要採買什麼，只是讀書讀地有些心煩意亂而出門走走，也不知怎麼地便繞進了市集，現在是不心煩了，卻因週遭小販此起彼落的高聲吆喝而頭疼了起來。 </p><p>就在他將轉進一條小巷離開時，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 </p><p>他轉頭一看，是個堆著笑臉的商人，不由分說地便把他拉到一個的攤子前，鋪著紅鍛的方桌上擺著數十件玉飾。 </p><p>他奇怪著自己明明就是窮書生的模樣，為何會被看上？ </p><p>玉商見他不作聲，就開始滔滔不絕、天花亂墜地介紹起來。 </p><p>他連忙想表明自己沒有足夠的錢，對方不需再白費口舌。然而就在推託的話還沒出口時，他的目光被角落的一枚雕琢成蟬形的白玉給吸引住，玉商隨著他的眼神看去，諂媚地將蟬玉放到了他的手中。 </p><p>在手掌中的蟬玉，約莫小指長兩指節寬，雕刻的刀法颯爽而流麗，彷彿一隻栩栩如生的蟬兒棲息在他的手心，而清潤的白玉絲雜著青墨色的紋路，更顯出沉潛的古意。 </p><p>玉商開始使出渾身解數勸說。公子真是識貨，這枚佩蟬是在漢朝一位大官之子的墓中找到的，和闐白玉質地堅結細密，色澤瑩潤無瑕，搭配上落刀奇準的漢八刀刀法，再加上這長年埋於土中沁出青墨色的絲紋，絕對是罕見的珍品。若公子喜歡，也算結個善緣，小弟便宜算給你。 </p><p>你說說看吧。愛不釋手，他猶豫地問著。 </p><p>玉商比了個數字，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還負擔得起的價錢，只是可能得生活地再更節衣縮食些。 </p><p>玉商幫他在頂端的小洞穿了一條紅繩，繫在他的腰帶上。 </p><p>回到家中，他將佩蟬取下，解開紅繩，放在手心裡把玩，起初冰冰涼涼的玉便逐漸溫暖了起來。 </p><p>他迷上了潤滑的玉貼上肌膚的感覺。 </p><p>〥 </p><p>在返家的途中被人攔下，竟是名道家裝扮的中年人，他有些詫異。 </p><p>那名道人向他討看手中之物。 </p><p>雖覺道人唐突，他仍攤開掌心。 </p><p>掌中便是日前所買的那沒蟬玉，他沒再把他繫回腰間，平日收在懷裡，雙手空下時便取出把玩。 </p><p>此玉不祥，勸公子早日丟棄。道人嚴肅地說道。 </p><p>他忍不住笑了。兩個多月來週遭可沒發生什麼災變。 </p><p>公子可知此玉出土何處？作何用處？道人再問。 </p><p>是漢人墓中陪葬的飾品。他照玉商所言答到。 </p><p>公子可知漢人有讓死者含玉入土的習俗？而此種玉又多半雕成蟬形。 </p><p>他點點頭。那是所謂的琀蟬，但我手中的蟬玉頂端琢有穿繩佩帶的小孔，琀蟬含於口中不需鑿孔，故此為護身掛飾用的佩蟬。 </p><p>道長搖了搖頭。此玉陰氣極重，肯定是枚琀蟬，那小孔恐怕是商賈方便出售而私自挖鑿的。 </p><p>所以，他才能以不高的價格買到這枚質地雕工皆絕佳的玉？他在心裡疑惑著，嘴上則說。即使是琀蟬又如何？子不語怪力亂神。 </p><p>說完便不再理會那名道人，轉身離去。 </p><p>後來，他並未將那些話放在心上，依舊珍愛著那枚蟬玉。 </p><p>〥 </p><p>直到那一夜，他在就寢前伸手入懷卻摸不到那枚蟬玉，想來大概是忘於書房的案上，他捧著燭臺往書房走去。 </p><p>推開書房的門，他便呆愕住了。 </p><p>搖曳的燭光中，一襲白底青墨絲紋長衫的男子端坐在他平日讀書的位置上，見他進房，對著他淺淺地笑著。 </p><p>你是誰？夜闖民宅，絕非善類，雖然那男子的模樣溫文爾雅，他仍滿懷戒心。 </p><p>你認不出我？男子仍舊笑著，且起身緩緩地走向心覺惶恐而不斷退後的他，男子的手撫上了他的臉龐。有感覺了嗎？我是含著那枚琀蟬死去的人，現在是寄身於琀蟬的鬼。 </p><p>覆在臉龐的手指掌心……潤涼如玉……男子的衣衫……澤紋如玉…… 但是……見鬼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p><p>忿忿地拍掉男子的手，他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闖進我家有什麼企圖？ </p><p>不是人，是鬼。男子一本正經地糾正著。至於企圖…… </p><p>令他大感不妙的停頓，但要逃跑已太遲了，男子抱住了他，掙脫不了男子的雙臂，他覺得自己很悲哀。 </p><p>百無一用是書生，連明明該虛無縹緲鬼力氣都贏過他…… </p><p>你一直把琀蟬貼身收藏著，藉著它你渡給了我大量的陽氣，我如今已能化為人形，只要再跟你相處一段時日，我便能如尋常人一般在光天化日下生活，至於你…… 男子陰陰冷笑。 </p><p>變成一具乾屍後被曝屍荒野？還是更淒慘的屍骨無存？總之是死定了，很後悔當初耐著飢餓買下這塊玉，很後悔當初沒聽那名道人的話。 </p><p>誰說過的？人生總是不斷地在後悔…… 希望他還有很長的人生可以去後悔…… </p><p>〥 </p><p>……以上，其實都是男子告訴他的。在被鬼囚禁著，幾乎是朝夕相對的這段日子裡，時間總是恍恍惚惚地過去，而恍恍惚惚間他也把過去的事一點一滴地遺忘了。 </p><p>可是，他都快死了還告訴他這些過往幹麻？如果他含恨而終男子會更愜意地享用著從他手中奪來的人生嗎？ </p><p>因為你不會死。男子很平靜地說著。 </p><p>可是你說……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還想騙他，很委屈，忍不住想哭， </p><p>你忘了吧，這段時間來我覺得還是當鬼比較習慣些。 </p><p>他一臉不信，男子很會騙人，一定是又想作弄他。 </p><p>男子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臉龐。 </p><p>好冰。他瑟縮了一下。 </p><p>我也該走了。男子放開他，起身整了整衣衫。 </p><p>走……去哪？他無言地望著男子，之後低頭看著手中的玉。 </p><p>我不會再寄身了，如果留在身邊會讓你覺得害怕，毀了它也無妨。 </p><p>雖然，我仍希望你能留著它當是一段回憶。 </p><p>男子嘆了一口氣，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就像他們初次見面時那樣。 </p><p>我很喜歡你，所以捨不得你死了，好好活下去，別辜負了我難得的慈悲。 </p><p>說完，轉身，離開。 </p><p>步伐很緩，似乎還眷戀不捨著什麼，似乎還期待著能從他口中聽到些什麼。 </p><p>可是他沉默著，就這樣看著男子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口。 </p><p>倏地驚彈起，他將房中的窗一扇一扇地打開，一扇一扇輪流地望著。 </p><p>他望見男子的身影經過了那扇對著竹林的窗，男子走進了竹林，很快，他的眼裡，除了夜色裡隨風款擺的竹就什麼都沒有了。 </p><p>〥 </p><p>之後的日子，很平常地過著。 </p><p>雖然除了男子提過的，其他事都記不太得了，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好像才剛搬到這裡來不久，也沒什麼認識的人，不需要跟人寒喧。 </p><p>某日，一名路過的修道人上門討杯茶水止渴。 </p><p>想起那名曾給過他忠告的道人，他請這名道人入內，為他奉上茶水。 </p><p>道人一直看著他，彷彿努力要回想起什著，接著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的氣很熟悉。 </p><p>他失笑。他的長相有難記到讓這位道人需要以氣辨人才能認出他嗎？ </p><p>我想起來了。道人一拍額，一臉的驚疑氣憤，指著他的鼻尖斥道。讓你這惡鬼得逞了，都怪那名公子當日不聽我的勸，如今想必已成為你的替死鬼了，可恨你已成人，我竟半分奈何不了你。 </p><p>道人說完，將茶水潑得他一身，摔門而去。 </p><p>回到寢房，拿布巾將臉上的茶水抹乾。 </p><p>一抬眼，正對上半開的窗，窗外，是那片竹林。 </p><p>紫竹、苦竹、笻竹、孟宗竹、山白竹、湘妃竹…… </p><p>他原本一種也認不得，是男子在幽幽的月色下， 一株一株地指著，說給他聽…… </p><p>〥 </p><p>究竟，真正愛竹的人是誰？ </p><p>買下琀蟬的公子是誰？ </p><p>鬼是誰？ </p><p>他……又是誰？ </p><p>〥 </p><p>窗外，如刃的寒風劈過竹葉的那種嘶瑟聲，如鬼……淒惻惻地在哭著…… </p> 沙发 板凳 白松狮的价格北京松狮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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